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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这是谁之责?”答案似乎没有,矛头所向却是十分清楚的。
思路一经打开,无数感受如海潮般不断涌来,他不禁想起有一次从绍兴府桥到西兴渡
口,乘夜航船的情景。那里的船家有“男女分座”的文明规定。朱自清亲眼看到,一个乡下
女人对这样精神文明表示抗议,理由是“男人女人都是人”,而船家却答说:“男人女人都
是人,是的,不错。做称钩的是铁,做称锤的也是铁,做铁锚的也是铁,都是铁呀!”于是
在这样名教大防的压力下,她只好服从了。另有一个带有城市气的妇女比前一位更勇敢,她
硬要和自己一起来的男人同坐,说:“我们是‘一堆生’的!”。“一堆生”?“一堆
生”!结果是引起了周围乘客的惊奇和嘲讽,由是在这四面楚歌声中,她也只好屈服了。朱
自清是个极善于扣住生活细微进行反复审察的作家,他主张“于每事每物,必要拆开来看,
拆穿来看”,“总要看出而后已,正如显微镜一样”。①这一航船文明现象,引起了他对古
国文明的深刻反思。他感到航船男女分坐的规矩之所以得以实行,绝非偶然,在它背后有着
一个庞大的精神支柱,这就是旧思想、旧道德、旧风俗、旧习惯。他透过船上的陋习,于航
船一隅,揭发了社会的积弊,原来所谓礼义之邦,实是一个黑暗愚昧的国度。他在这篇题为
《航船的文明》文章里,忿怒地指出,所谓“精神文明”,就是“在黑暗里征服了两个女
人!”
四月初,他在写完《温州踪迹》中两篇文章后,心里松了一口气。但一桩往事却无端地
如巨石一样在他心中击起了汹涌的波澜。这是由邓中夏的几篇文章引起的。邓中夏在学生时
代就投身革命洪流,1923年“二七”大罢工失败后,他被军阀政府通缉,这年三月在组
织安排下,秘密从北京来到上海,经李大钊介绍,改名邓安石在上海大学任教务长,同时还
兼《中国青年》杂志编辑,他十分关心当前诗坛情况,不时发表文章进行评论。还在温州时
候,朱自清就在《中国青年》上看到他写的《新诗人的棒喝》②一文,在这篇文章中,邓中
夏希望诗人不要“坐在暖阁中做新诗”,要“注意社会问题”,在文章最后他高呼:青年
们!醒来哟,谁在你们的周围,
虎视鹰瞵的,
磨牙吮血的?
你们是处在一种什么环境?
你们是负了一种什么责任?
春花般的青年们哟!
烈火般的青年们哟,
新中国的改造只仗你们了,却不是仗你们几首新诗。
青年们醒来哟!
没有多久,朱自清又在《中国青年》上看到《贡献于新诗人之前》①一文,在文章中邓
中夏进一步要求新诗人“须多做能表现民族伟大精神的作品”,“须多作描写社会实际生活
的作品”,“须从事革命的实际活动”。最后抄录了他三年前过洞庭湖时所作的两首诗:莽
莽洞庭湖,五日两飞渡。
雪浪拍长空,阴森疑鬼怒。
问今何所世?豺虎满道路。
禽狝歼除之,我行适我素。
莽莽洞庭湖,五日两飞渡。
秋水含落晖,彩霞如赤柱。
问将为何世,共产均贫富。
惨淡经营之,我行适我素。
文章和诗篇均表现了一个革命者的伟大胸怀。朱自清看后激动不已,久久不能忘怀。春
天的夜里,他秉笔凝思,情绪涌动,无数历史镜头迎面扑来,他想起邓中夏当年为革命而奔
波的情景,忆起自己在平民教育讲演团跟随他到处演说的情形,他似乎又看到了邓中夏叱咤
风云的英姿,听到他如春雷般发聩震聋的声音,窥见搏动于他胸膛中的一颗红心。无数动人
影像在他脑际浮腾,心潮澎湃,感触深重,于是在茕茕孤灯下,挥笔写诗:你的手像火把,
你的眼像波涛,
你的言语如石头,
怎能使我忘记呢?
你飞渡洞庭湖,
你飞渡扬子江;
你要建红色的天国在地上!
地上是荆棘呀,
地上是狐兔呀,
地上是行尸呀;
你将为一把快刀,
披荆斩棘的快刀!
你将为一声狮子吼,
狐兔们披靡奔走!
你将为春雷一震,
让行尸们惊醒!
我爱看你的骑马,
在尘土里驰骋——
一会儿,不见踪影!
我爱看你的手杖,
那铁的铁的手杖;
它有颜色,有斤两,有铮铮的声响!
我想你是一阵飞沙走石的狂风,要吹倒那不能摇撼的黄金的王宫!
那黄金的王宫!
呜——吹呀!
去年一个夏天大早我见着你,你何其憔悴呢?
你的眼还涩着,
你的发太长了!
但你的血的热加倍的熏灼着!
在灰泥里辗转的我,
仿佛被焙炙着一般!——你如郁烈的雪茄烟,
你如酽酽的白兰地,你如通红通红的辣椒,我怎能忘记你呢?
他创造性地运用艺术手腕,使想像自由自在地翱翔于感觉世界里,终于在纸上突破空
白,塑造了一个用自己双手创造光明的革命先驱的形象,凸显了邓中夏崇高的精神世界,表
现了他无坚不摧的性格特征,有力地显示了他改革现实的坚强的意志。在他的笔下,邓中夏
就是毁旧创新的革命力量的化身。诗里有歌颂,有诅咒,有自愧,也有向往与追求。整首诗
的内容和旋律都是和邓中夏的诗篇相应和,相呼应的,溶注在字里行间的是诗人朱自清无限
景仰革命的真情。4月15日,他将诗写毕,立即将它寄往上海《中国青年》杂志;4月2
6日,这首题为《赠友》的诗在《中国青年》第28期上发表了。
暑假到了,中华教育改进社在南京开第三届年会,朱自清不是该社社员,但他却想观
光。遂于7月1日乘火车到上海,2日和上海的会员一起往南京,本来说好由招待员负责,
可以优待买到半票,但闹了半天竟不能办到,朱自清只得自个儿想办法,挤了一身汗才买到
一张三等票。7月3日开幕大典,天气很坏,他冒着狂风暴雨坐了黄包车赶去,列席旁听。
一到会场,只见车水马龙,黑色的警察和灰色的士兵一片静默肃立,原来有大人物到场。督
军齐燮元、省长韩国钧、督办高恩洪犹如三尊佛像,端坐台的正中。齐燮元张开大喉咙训
话,他甩腔拖调一字一板地在“中华教育改进社”上做拆字戏法,先讲“教育”,继说“教
育改进”,再谈,中华教育改进”,最后则在“社”上大做文章,层层递进,胡说八道。朱
自清越听越不是味道,感到这齐督军讲话实在是典型的“半篇八股”。韩省长有一篇开会词
发给大家,朱自清看里头有一节论及现在学风的不良,颇有痛心疾首之慨,很想听听他的高
见,殊不料他却大谈什么“统一要靠文化”的谬论。朱自清大为扫兴,在他的感觉中,这次
所谓教育改进会,实际上只是一幕喜剧,本想列席参加,增长见识,却想不到反惹了一肚子
气。
会议一结束,他马上回到温州和家人团聚。8月4日,他收到亚东图书馆寄来二本《我
们的七月》杂志,32开本,形式如书,装璜很美。看了心里很高兴,晚上他在《日记》中
写道:“阅之不忍释手”。这本杂志在当时文坛上独具一格,别开生面,除封面设计者丰子
恺署名外,所有文章都没有作者的名字,封面上印有“OM”编,实乃“我们”的拼音代
号。为什么这样呢?几十年后有人问及俞平伯,他解悉道:“之所以《七月》不具名,盖无
深义。写作者自都是熟人,可共负文责。又有一些空想,务实而不求名,就算是无名氏的作
品罢。”①由此可见他们的用心。朱自清在上面发表作品最多,除《温州踪迹》一组四篇散
文外,还有一篇杂文,一首诗,三通信,同时又把《赠友》一诗改名为《赠A·S》重新刊
登。A·S乃是邓中夏改名邓安石的英文拼音头两个字母。下一期的《我们》轮到朱自清主
编了。
暑假结束了,朱自清要离家往宁波去了,十中老同事都来送行。这时十中校长是金荣
轩,他和朱自清私交甚笃,乃诚恳地约他明春来十中执教,朱自清爽快地答允了。9月5
日,他乘船往宁波,半路遇风停驶,泊于楚门,至9日晚才到达,这时四中尚未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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