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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痞子蔡-暖暖.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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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的用语在这时候通常是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北京是否也这麽说。』
「你病傻了吗?」暖暖差点笑出声,「当然是一样!」
我也觉得有点傻,傻笑两声。


「喂,你还没告诉我,为什麽你要说你叫凉凉?」
『一听到暖暖,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凉凉。』
「嗯?」
『因为冬暖夏凉。』
「同志。」暖暖的眼神很疑惑,「你的想法挺深奥的。」


『如果妳问我AB的弟弟是谁?』我试着解释我的深奥想法,
『我会回答CD。』
「啥?」暖暖的眼神更疑惑了。
『就像我一听到陈水扁这名字,直觉想到他家一定有五个兄弟。』
「五兄弟?」
『金木水火土。陈金扁、陈木扁、陈水扁、陈火扁、陈土扁。』我说,
『他们家照五行排行,陈水扁排行老三。』


「照你这麽说,达芬奇排行老大而且还有个弟弟叫达芬怪囉。」暖暖说。
『达芬奇是谁?』
「你不知道?」暖暖眼睛睁得好大,「就画蒙娜丽莎那个。」
『喔。』我恍然大悟,『台湾的翻译叫达文西,他并不是老大而是老二,
 因为达文东、达文西、达文南、达文北。』
「所以翻译名字不同,兄弟就少了好几个?」
『看来是这样。』


暖暖不再回话,缓缓往前走。我跟在后头,心裡颇为忐忑。
过了一会,暖暖回头说:「别闷了。我说个笑话给你听。」
『嗯。』
「公交车上挤满了人,有个靓女不留神踩了个汉子一脚,靓女转头慢慢地
 说:先生,我Sorry你。结果你猜那汉子咋说?」
『他说什麽?』
「那汉子眼睛瞪得老大说:啥?你Sorry我?我还Sorry你全家咧!」
说完暖暖便笑了起来,我也陪着笑两声。
因为暖暖先学靓女娇生娇气,后学汉子扯开粗哑嗓子的表演很生动有趣。


「你让我说一句,我就原谅你。」暖暖停止笑声后,说。
『没问题。』
「你刚说Sorry……」暖暖一副憋住笑的样子,「我Sorry你全家。」
『非常荣幸。』
「樑子算揭过了,」暖暖笑着说,「但我以后还是偏要叫你凉凉。」
『好啊。』
「那就这麽着,以后你的小名就叫凉凉。」
我点了点头,笑了笑。跟上她,一起往前走。


到了太和殿前的宽阔平台,有学生朝我们招手,喊:「过来合个影!」
我和暖暖快步跑去,在太和殿下已有十几个学生排成两列。
准备拍照时,我伸出双手的食指和中指各比个V,暖暖很好奇。
『台湾学生的习惯要嘛比V耍帅;要嘛摊开拇指和食指用指缝托住下巴,
 或用指头抵着脸颊,哪一个指头都行,这叫装可爱。』
我话刚说完,听到拍照的同学喊「茄子」,在一片茄子声中,闪了个光。
问了暖暖为什麽要说茄子?
得到的答桉就像在台湾要说英文字母C一样,都是要人露齿微笑而已。


我和暖暖走进太和殿,这是皇帝登基的地方,得仔细看看。
殿内金砖铺地,有六根直径一米的巨柱,表面是沥粉贴金的云龙图桉。
龙椅和屏风即在六根盘龙金柱之间,安置在两米高的金色台基之上。
看着那张金色龙椅,开始数龙椅上是否真有九条龙,数着数着竟出了神。
「想起了前世吗?」暖暖开玩笑问。
『不。』我回过神,说:『我的前世在午门。』
「你这人挺怪。」暖暖笑着说。


走出太和殿后,我还是跟着暖暖閒晃。
暖暖的方向感似乎不好,又不爱看沿路的指标,常常绕来绕去。
别人从乾清宫走到养心殿,我们却从养心殿走到乾清宫。
「唉呀,不会走丢的,你放心。」她总是这麽说。
一路上暖暖问起台湾的种种,也问起我家裡状况。
我说我在家排行老二,上有一姐,下有一妹。


「有兄弟姐妹应该挺热闹的。不像我,家裡就一个小孩。」暖暖说。
『可是我老挨打耶。』
「咋说呢?」
『当孩子们争吵,父亲有时说大的该让小的,我就是被打的大的;但有时
 却说小的要听大的,我却变成被打的小的。所以老挨打。』
「会这样吗?」


我嘿嘿两声,接着说:
『人家说当老大可以培养领导风格,老么比较任性,但也因任性所以适合
 成为创作者。至于排行中间的,由于老挨打,久而久之面对棍子就会说
 打吧打吧,打死我吧,因此便学会豁达。』
「豁达?」暖暖不以为然,「那叫自暴自弃。」
『但也有一些排行中间的人很滑熘,打哥哥时,他变成弟弟;打弟弟时,
 他却变成哥哥。这些人长大以后会成为厉害角色。』
「是吗?」
『例如五兄弟排行老三的陈水扁,就是这种变来变去的厉害角色。』


「淨瞎说。」过了一会,暖暖吐出这句话。
『我不知道妳还要带我绕多久才可以离开紫禁城,不瞎说会很无聊的。』
「喏,御花园到了。」她停下脚步指着前方,「穿过御花园就到神武门,
 出了神武门就离开紫禁城了。」


从踏入紫禁城到现在,觉得世界的形状尽是直、宽、广、方,
没想到御花园是如此小巧玲珑、幽雅秀丽。
园内满是叠山石峰、参天古木、奇花异草和典雅楼阁,
脚底下还有弯弯曲曲的花石子路。
我和暖暖在御花园的花木、楼阁、假山间悠游,还看到连理树。
这是由两棵柏树主干连结在一起,彷彿一对恋人含情脉脉紧紧拥抱。
一堆人在连理树下照相,而且通常是一男一女。
暖暖说这连理树有四百多岁了,是纯真爱情的象徵。


「挺美的。」凝视连理树一会后,暖暖说:「不是吗?」
『美是美,但应该很寂寞。』
「寂寞?」
『因为在宫廷内见证不到纯真爱情,所以只好一直活着。』
「呀?」
『如果有天,世上的男女都能以纯真的心对待彼此,又何需连理树来提醒
 我们爱情的纯真?到那时连理树就可以含笑而枯了。』
「你热晕了吗?」暖暖很仔细地打量我,「待会我买根冰棍请你吃。」
『…………』
呼,确实好热。


七月的北京就像台湾一样酷热,更何况还走了一上午。
穿过神武门后,我又一个劲往前走,暖暖在背后叫我:
「凉凉!你要去哪?想学崇祯吗?」
『崇祯?』我停下脚步,回头发现暖暖出神武门后便往右转。
「李自成攻入北京时,崇祯皇帝便像你那样直走到对面景山自缢身亡。」
暖暖笑了笑,朝我招招手:「快过来这儿,别想不开了。」
『好险。』我走回暖暖身旁说。


这裡有超过五十米宽的护城河,我们在护城河边绿树荫下找个角落歇息。
暖暖买了两根冰棍,递了一根给我。
学生大多走出来了,三三两两地閒聊、拍照或是喝冷饮。
我和暖暖边吃冰棍边擦汗,她说我好像恢复正常,我说那就表示不正常。
我又告诉暖暖,台湾有个地方叫天冷,那裡的冰棒还特别好吃。
『冰棒就是你们说的冰棍啦。』我特地补充说明。
「冰棒我听得懂。」暖暖微微一笑,笑容有些古怪。


「嘿,啥时候带我去暖暖瞧瞧?」暖暖说。
原来我刚说天冷时,又让暖暖想起了暖暖。我想了一下,说:
『大约在冬季。』
「这首歌前些年火得很,几乎都成了国歌。」
正准备回话时,徐驰朝我走过来,喊了声:「老蔡!」


徐驰手裡拿了台数位相机,说:「也给你们俩来一张。」
我和暖暖以身后城牆为背景,彼此维持一个风起时衣袖刚好接触的距离。
准备拍照时,我照例比了两个V,暖暖叫我装可爱,我说我老了不敢。
徐驰喊一、二、三、茄子,暖暖也开口说茄子。
我抓住那瞬间喊:芭乐。


「你说啥呀。」暖暖扑哧笑了出声。
徐驰快门一按,似乎凑巧抓住了那瞬间。
暖暖急忙跑过去,看了看相机内的影像后,紧张地说:
「不成!你得把这张删了。」
我也跑过去,看到刚好捕捉到暖暖扑哧笑容的影像,暖暖的笑容好亮。


我突然想到昨晚听到的「靓」这个字。
「靓」这个字在台湾唸「静」的音,在北京却唸「亮」的音。
所谓的靓女注定是要发亮的,看来这个字在北京唸「亮」是有几分道理。


「我给你一根冰棍,你把它删了。」暖暖对徐驰说。
『我给你两根,不要删。』我也对徐驰说。
「咱们是哥儿们。」徐驰拍拍我肩膀,「我死都不删。」
我虎目含泪,紧紧握住他双手,洒泪而别。


「你干嘛不让删?」暖暖语气有些抱怨,「我嘴巴开得特大,不端庄。」
『怎麽会呢?那是很自然、很亲切的笑容,总之就是一个好字。』
「又瞎说。」
『妳看。』我转身对着她,『我眼睛有张开,所以是明说,不是瞎说。』


暖暖正想开口回话时,听到老师们的催促声,催大家集合。
学生们都到齐后,全体一起照张相,便到附近的饭馆吃饭。
分组果然有好处,吃饭时就按组别分桌,不必犹豫怀疑。
我和暖暖同一组,同桌的学生也大致有一定的认识,吃起饭来已经不难。
这顿饭吃的是水饺、馄饨再加上点麵食,天气热我胃口不好,没吃多少。


饭后要去逛北海,北海是皇家御苑,就在紫禁城西北方,很近。
前门西侧有座圆形团城,团城上承光殿内北面的木刻凋龙佛龛内,
供奉一尊高约一米五,由整块白玉凋刻而成的释迦牟尼佛坐像。
玉佛洁白无暇,散发清润光泽,可惜左臂有一道刀痕,是八国联军所为。
我猜是因为八国都想要,于是想把玉佛切成八块,但是没有成功。
可见玉佛是绝美的艺术品,让人在杀人放火之馀还可冷静考虑公平分配。


承光殿前有个蓝琉璃瓦顶的亭子,亭中石莲花座上摆放一个椭圆形玉瓮。
玉瓮是墨绿色带有白色花纹,高七十公分,周长约五米,简直像浴缸。
浴缸是玉缸,玉缸像浴缸,道是浴缸却玉缸,怎把玉缸当浴缸。好绕舌。
北京李老师说这是元世祖忽必烈入主北京后,为大宴群臣犒赏将士,
令工匠开採整块玉石再精凋细刻而成,作为酒瓮,可盛酒三十几石。
玉的白纹勾勒出汹涌波浪、漩涡激流,张牙舞爪的海龙上半身探出水面;
又有猪、马、犀牛等遍体生鳞的动物,像是神话裡龙宫中的兽形神怪。
整体凋刻风格显现出游牧民族剽悍豪放的气魄。


「乾隆年间对这玉瓮又修饰了四次,由于元、清的琢玉技法、风格不同,
 因此可以区分出修饰过的差异。」李老师说,「同学们看得出来吗?」
大伙仔细打量这玉瓮,议论纷纷。暖暖问我:「你看得出来吗?」
『当然。』我点点头,『元代凋刻的线条较圆,清代的线条则较轻。』
「是吗?」暖暖身子微弯,聚精会神看着玉瓮。
『元代圆,清代轻。』我说,『这是朝代名称背后的深意。』
暖暖先是一愣,随即直起身,转头指着我说:「明明不懂还充内行。」
我当然不懂,如果这麽细微的差异都看得出来,我早就改行当米凋师了。


北海其实是湖,湖中有座琼岛,下团城后走汉白玉砌成的永安桥可直达。
琼岛上有座白塔,暖暖说这是北海的标志,塔中还有两粒舍利子。
登上白塔,朝四面远眺,视野很好,可看到北京中心一带的建筑。
琼岛北面有船,可穿过湖面到北岸,同学们大多选择上船;
但我想从东面走陟山桥到东岸,再绕湖而行。


暖暖说不成,现在天热,万一我热晕了,又要说些如果世上的男女都能以
纯真的心对待彼此,到那时北海就可以含笑而乾了之类的浑话。
『算命的说我这个月忌水。』我还是摇摇头。
「还瞎说。」暖暖告诉身旁的人,「同志们,把他拉上船!」
两个男同学一左一右把我架上船,暖暖得意地笑了。


下了船,一行人走到九龙壁。
九龙壁双面都有九条大龙,而且壁面上有独一无二的七彩琉璃砖,
我早在台湾的教科书课本上久仰大名。
我特地叫来徐驰,请他帮我拍张独照,我还是在九龙壁前比了两个V。
「龙动了唷。」暖暖笑说。
我回过头,色彩鲜豔的琉璃再加上光的反射,还真有龙动起来的错觉。


离开九龙壁,经过五龙亭,再沿西岸走到西门,车子已在西门外等候。
上了车,打了个盹后,就回到睡觉的大学。(没有侮辱这所大学的意思)
简单洗把脸,待会有个学者要来上课,是关于故宫的文化和历史方面。
课上得还算有趣,不是写黑板,而是用power point放映很多图片。
上完课后,还得补昨晚没做的自我介绍。
老师们也希望台湾学生发表一下对北京或故宫有何感想。


自我介绍形式上的意义大于实质上的意义,因为同学们已经溷得很熟。
令我伤脑筋的,是所谓「感想」这东西。
我回想起在机场等待班机飞离台湾时,心裡装满兴奋,装不下别的。
飞到香港要转飞北京前,在登机口看到「北京」两字,
兴奋感变透明,虽然存在,却好像不真实。


北京这地名一直安详地躺在我小学、中学甚至是大学的课本裡。
我常常听见他的声音,却从未看过他的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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