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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初次下场,或中或不中,无甚关系。榜后即当看《诗经注疏》,以后穷经
读史,二者迭进。国朝大儒,如顾、阎、江、戴、段、王数先生之书,亦不可不熟
读而深思之。光阴难得,一刻千金!
家书:咸丰八年八月二十日谕纪泽
为学之方
又曾以为学四事勖儿辈:一日看生书宜求速,不多阅则太陌;一曰温旧书宜求
熟,不背诵则易忘;一曰习字宜有恒,不善写则如身之无衣,山之无木;一曰作文
宜苦思,不善作则如人之哑不能言,马之险不能行。四者缺一不可。
家书:同治十年十月二十三日致澄弟沅弟
“吾意学者于看、读、写、作四者,缺一不可。看者涉猎宜多、宜速;读者讽
咏宜熟、宜专。看者“日知其所七”,读者“月无忘其所能”。看者如商贾趋利,
闻风即往,但求其多;读者如富人积钱,日夜摩拳,但求其久。看者如攻城拓地,
读者如守上防隘。二者截然两事,不可缺亦不可混。至写字不多则不熟,不熟则不
速。无论何事,均不能敏以图功。至作文,则所以浦此心之灵机也。心常用则活,
不用则窒,如泉在地,不凿汲则不得甘醴,如玉在璞,不切磋则不成令器。
书信:咸丰九年六月二十四日复邓注琼
买书不可不多,而看书不可不知所择。以韩退之为千古大儒,而自述其所服膺
之书不过数种,曰《易》、曰《书》、曰《诗》、曰《春秋左传》、曰《庄子》、
曰《离骚》、曰《史记》、曰相如、子云。柳子厚自述其所得,正者曰《易》、曰
《书》、曰《诗》、曰《礼》、曰《春秋》,旁者曰《谷梁》、曰《孟》《荀》、
曰《庄》《老》、曰《国语》、曰《离骚》、曰《史记》。二公所读之书,皆不甚
多。
家书:咸丰九年四月二十一日谕纪泽
读书之法,看、读、写、作,四者每日不可缺一。看者,如尔去年看《史
记》、《汉书》、韩文、《近思录》,今年看《周易折中》之类是也。读者,如
《四书》、《诗》、《易经》、《左传》请经、《昭明文选》、李杜韩苏之诗、韩
欧曾王之文,非高声朗诵则不能得其雄伟之概,非密咏恬吟则不能探其深远之韵。
譬之富家居积,看书则在外贸易,获利三倍者也,读书则在家俱守,不轻花费者
也;譬之兵家战争,看书则攻城略地,开拓上字者也,读书则深沟坚垒,得地能守
者也。看书与子夏之“田知所亡”相近,读书与“无忘所能”相近,二者不可偏
废。
家书:咸丰八年七月二十一日谕纪泽
去年在营,余教以看、读、写、作,四者阅一不可。尔今阅《通鉴》,算看字
工夫;钞《说文》,算读字工夫。尚能临帖否?或临《书话》,可用油纸摹欧、柳
楷书,以药尔柔弱之体,此写字工夫,必不可少者也。尔去年曾将《文选》中零字
碎锦分类纂钞,以为属文之材料,今尚照常摘钞否?已卒业否?或分类钞《文选》
之词藻,或分类钞《说文》之训诂,尔生平作文太少,即以此代作字工夫,亦不可
少者也。尔十馀岁至二十岁虚度光明,及今将看、读写、作四字逐日无间,尚可有
成。尔语言太快,举止太轻,近能力行近重二字以改救否?
家书:咸丰十一年七月二十日谕纪泽
求业之精,别无他法,曰专而已矣。谚曰“艺多不养身”,谓不专也。吾掘井
多而无泉可饮,不专之咎也。诸弟;总须力图专业。
家书:道光二十二年九月十八日与澄温沅季诸弟
数日心沾滞于诗,总由心不静故。不专一,当力主一之法。诚能主一,养得心
静气恬,到天机活泼之时,即作诗亦自无妨。
日记: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十三日
凡看书只宜看一种,一种未毕而另换一种,则无恒之弊,终无一成;若同时并
看数种,尤难有恒,将来必不能看毕一种,不可不戒。
书信:成丰九年五月二十一日加易韩良片
穷经必专一经,不可泛鹜。读经以研寻义理为本,考据名物为本。读经有一耐
字诀。一句不通,不看下句,今日不通,明日再读;今年不精,明年再读。此所谓
耐也。读史之法,莫妙手设身处地。每看一处,如我便与当时之人或辞笑语于其
间,不必人人皆能记也,但记一人,则恍如接其人;不必事事皆能记也,但记一
事,则如恍亲其事。经以穷理,史以考事。舍此二者,更别无学矣。
若夫经史而外,诸子百家,汗牛充栋。或欲阅之,但当读一人之专集,不当东
翻西阅。如读昌黎集,则目之所见,耳之所闻,无非昌黎。以为天地间,除昌黎集
而外,更别无书也。此一集未读完,断断不换他集,亦专字诀也。
家书:道光二十三年正月十七日致澄温沅季诸弟
子思、朱子言为学譬如煮肉,先须用猛火煮,然后用漫火温,予生平工夫全未
用猛火煮过,虽略有见识,乃是从悟境得来。偶用功,亦不过优游玩索已耳,如未
沸之汤,遽用漫火温之,将愈煮愈不熟矣。
家书:道光二十二年九月二十八日致澄温沅季诸弟
子序之为人,予至今不能定其品。然识见最大且精,尝教我云:“用功譬若掘
井,与其多掘数井而皆不及泉,何若老守一井,力求及来而用之不竭乎?”此语正
与予病相合。盖予所谓掘井多而皆不及泉者也。
家书:道光二十二年九月二十八日致澄温沅季诸弟
读书乃寒士本业,切不可有官家风味。吾于书箱及文房器具,但求为寒士所能
各者,不求珍异也。
家书:同治五年十二月二十三日谕纪泽
汝读《四书》无甚心得,由不能虚心涵泳,切已体察。朱子教人读书之法,此
二语最为精当。尔现读《离娄》,即如《离娄》首章“上无道揆,下无法守”,吾
往年读之,亦无甚警惕;近岁在外办事,乃知上之人必按诸道,下之人必守乎法,
若人人以道榜自许,从心而不从法,则下凌上矣。“爱人不亲”章,往年读之,不
甚亲切;近岁阅历日久,乃知治人不治者,智不足也。--此切己体察之一端也。涵
泳二字,最不易识,余尝以意测之日:涵者,如春雨之润花,如清渠之溉稻。雨之
润花,过小则难透,过大则离技,适中则涵则涵德而滋液。清渠之溉稻,过小则枯
槁,过多则伤涝,适中则涵养而勃兴。泳者,如鱼之游水,如人之濯足。程子谓鱼
跃于渊,活泼泼地;庄子言场梁观鱼,安知非乐?此鱼水之快也。左大冲有“濯足
万里流”之句,苏子瞻有夜卧濯足诗,有浴罢诗,亦人性乐水者之一快也。善读书
者,须视书如水,而视此心如花、如稻、如鱼、如濯足,则涵泳二字,庶可得之于
意言之表。尔读书易于解说文义,却不甚能深入,可就朱子“涵泳”“体察”二语
悉心求之。
家书:咸丰八年八月初三谕纪泽
尔七古诗,气清而词亦稳,余阅之忻慰。凡作诗,最宜讲究声调。余所选秒五
古九家,七古六家,声调皆极铿铿,耐人百读不厌。余所未钞者,如左太冲,江文
通、陈子昂、柳子厚之五古,鲍明远、高达夫、王摩诘、陆放翁之七古,声调亦清
越异常。尔欲作五古七古,须熟读五古七古各数十篇。先之以高声朗诵,以昌其
气;继之以密咏括吟,以玩其味。二者并进,使古人之声调拂拂然若与我之喉舌相
习,则下笔为诗时,必有句调凑赴腕下。诗成自读之,亦自觉琅琅可诵,引出一种
兴会来。古人云“新诗改罢自长吟”,又云“锻诗未就且长吟”,可见古人惨淡经
营之时,亦纯在声调上下工夫。盖有字句之诗,人籁也;无字句之诗,天籁也。解
此者,能使天籁人籁凑泊而成,则于诗之道思过半矣。
家书:咸丰八年八月二十日谕纪泽
纪泽看《汉书》,须以勤敏行之。每日至少亦须看二十叶,不必惑于在精不在
多之说。今日半页,明日数页,又明日耽阁间断,或数年而不能毕一部。如煮饭,
歇火则冷,小火则不熟,须用大柴大火乃易成也。
家书:咸丰六年十一月二十九日致澄弟
余生平好读《史记》《汉书》《庄子》《韩文》四书,尔能看《汉书》,是余
所欣慰之一端也。
看《汉书》有两种难处:必先通于小学、训诘之书,而后能识其假借奇字;必
先习于古文辞章之学,而后能读其奇篇奥句。尔于小学、古文两者皆未曾入门,则
《汉书》中不能识之字、不能解之句多矣。
欲通小学,须略看段氏《说文》、《经籍纂诂》二书。王怀祖(名念孙,高邮
州人)先生有《读书杂志》,中于《汉书》之训诂极为精博,为魏晋以来释《汉
书》者所不能及。
欲明古文,须略看《文选》及姚姬传之《古文辞类纂》二书。班益坚最好文
章,故于贷谊、董仲舒、司马相如、东方朔、司马迁、扬雄、刘向、匡衡、谷永诸
传皆全录其著作;即不以文章名家者,如资山邹阳等四人传、严助朱买臣等九人
传、赵充国屯田之奏、韦玄成为议礼流以及贵禹之章、陈场之奏狱,皆以好文之
故,悉载短篇。如贾生之文,既著于本传,复载于《陈涉传》《食货志》等篇;子
云之文,既著于本传,复载于《匈奴传》《王贡传》等篇,极之《充国赞》《酒
箴》,亦皆录入各传。
盖盖坚于典雅瑰伟之文,无一字不甄采。尔将十二帝纪阅毕后,且先读列传。
凡文之昭明暨姚氏所选者,则细心读之;即不为二家所选,则另行标识之。若小
学、古文二端略得途径,其子读《汉书》之道,思过半矣。
家书:咸丰六年十一月初五日谕纪泽
吾谓读书不能强记,此亦养身之道。凡求强记者,尚有好名之心横亘于方寸,
故愈不能记;若全无名心,记亦可,不记亦可,此心宽然无累,反觉安静,或反能
记一二处,亦未可知。
家书:咸丰五年七月初八日致澄温沅季诸弟
儿读书有难解者,不必遽求甚解。有一字不能记者,不必苦求强记,只须从容
涵泳。今日看几篇,明日看几篇,久久自然有益。但于已阅过考,自作暗号,略批
见字,否则历久忘其为已阅未阅矣。
家书:咸丰五年五月二十六日致澄温沅季诸弟
纪泽地读书记性不好,悟性较佳。若令其句句读熟,或责其不可再生,则愈读
愈蠢,将来仍不能读完经书也。诸子植弟将泽儿未读之经,每日点五六百字教一
遍,解一遍,令其读十遍而已,不必能背诵也,不必常温习也。待其草草点完之
后,将来看经解,亦可求熟。若蛮读蛮记蛮温,断不能久熟,徒耗日工而已。
家书:道光五年二月二十九日度致澄温沅季诸弟
尔《说文》将看毕,拟先看各经注疏,再从事于词章之学。余观汉人词章,未
有不精于小学训诂者。如相如、子云、益坚,于小学皆专著一书,《文选》于此三
人之文著录最多。余于古文,志在效法此三人并司马迁、韩愈五家,以此五家之
文,精于小学训信,不妄下一字也。
尔于小学既粗有所见,正好从词章上用功。《说文》看毕之后,可将《文选》
细读一过。一面细读,一面钞记,一面作文,以仿效之。凡奇僻之字,雅故之训,
不手钞则不能记,不摹仿则不惯用。
自宋以后,能文章者不通小学;国朝诸儒,通小学者又不能文章。余早岁窥此
门径,因人事太繁,又久历戎行,不克卒业,至今用为疚憾。水之天分,长于看
书,短于作文。此道太短,则于古书之用意行气,必不能看得谛当。目下宜从短处
下工夫,专肆力于《文选》,手钞及摹仿二者皆不可少。待文笔稍有长进,则以后
访经读史,事事易于着手矣。
家书:同治元年五月十四日谕纪泽
凡大家名家之作,必有一种面貌,一种神态,与他人迥不相同。譬之书家,
羲、献、欧、虞、诸、李、颜、柳,一点一画,其画貌既截然不同,其神气亦全无
似处。本朝张得天、何义门虽称书家,而未能尽变古人之貌,放必如刘石庵之貌异
神异,乃可谁为大家。诗文亦然,若非其貌其神通绝群伦,不足以当大家之日。渠
既遇绝群伦矣,而后人读之,不能辨识其貌,领取其神,是读者之见解未到,非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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