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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讲述了一位自考生在考研究生的过程中,经历的种种困难,痛苦和挫折.

<p>&nbsp;&nbsp;&nbsp;&nbsp;回到办公室，我站不住坐不住地在自己的办公桌旁打转转。</p>
<p>&nbsp;&nbsp;&nbsp;&nbsp;吃过晚饭，我再也坐不住了，我要到路军的家中去看看，便穿上一件衣服，推过自行车，钻进了茫茫的夜色之中。乡村的小路，坎坷不平。不一会儿就出了一身透汗。我擦着脸上的汗，又想起了当代课教师那阵儿，在那个大热天，害着那样厉害的眼病去看春雨，以至于后来差点瞎了一只眼。人哪，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那点责任心。不是的，不仅仅是这些。人追求的可能是更深远一些的东西。为了我的追求，我发愤过，努力过，拼搏过，也奉献过。可是到头来，没有看到一点结果。我什么也没抓到手。真正看得见摸得着，能实实在在抓到手的，还是我的这些学生。</p>
<p>&nbsp;&nbsp;&nbsp;&nbsp;我走进路军的家，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迎了出来。我猜到这人可能是路军的母亲。</p>
<p>&nbsp;&nbsp;&nbsp;&nbsp;我跟随路军的母亲走进屋里。她让我坐下，递过一杯水，说：“刘老师，俺路军在家没少念叨您。早就知道你师院刚毕业当代课教师那会儿，为了孩子们把一只眼睛差点累瞎了。好人，难得的好人，少有的好人啊。”沉默了一会儿，她说：“刘老师，这大远的路，还叫你往这里跑。我那好心的老师啊，俺这日子刚有好转，路军他爹就得了这要命的病，死了。往后家里没了这顶梁柱，日子怎么过呀。我说叫路军下来干活，他就是不听话，为这个，给我捣了好几天。唉，一家人，就一个老太太，拉扯着两个孩子，还抚养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婆婆，日子不好混啊。”路军的娘边说边流泪。</p>
<p>&nbsp;&nbsp;&nbsp;&nbsp;我的心里很难受：我们的社会发展了，国家兴盛了，大部分人生活富裕了，可是像路军这样的贫困家庭，却与那些富人的差距竟是这么大。社会主义共同富裕的美好蓝图，与生活的现实相差的是多么遥远啊。</p>
<p>&nbsp;&nbsp;&nbsp;&nbsp;再想想这样三口人过日子也实在不易。可我又真舍不得丢了路军这个学生。我坐在那儿，把在路上想好的话在心里翻了一个个。我想说：“大嫂，路军在学校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将来会成为一个有出息的孩子。你做母亲的就这样耽误了孩子的前途，能忍心吗？有一天，你要是看到和路军一样的孩子们，有的考上了高中，上了大学，有的即使高中、大学都没考上，因为多读了几年书，在那个实现农业现代化的时候，他们什么也能干；而你的路军初中都没毕业，只会干捩锄把子的活，到那时捩锄把子的活又都用不上了。大嫂，你是不是会后悔，会不会责备自己？”可是话从嘴里出来却是：“大嫂，路军是个好学生，你要让他长出息。”</p>
<p>&nbsp;&nbsp;&nbsp;&nbsp;“我那好心的老师啊，当娘的哪个不想叫儿子长出息啊？可是眼下这日子难啊。”</p>
<p>&nbsp;&nbsp;&nbsp;&nbsp;“是啊，眼下这日子是难，可是，想想将来，这道坎怎么也得迈过去。”我说着，望着墙上那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人，头上扎着白手巾，推着一车大甜瓜：“这就是……”</p>
<p>&nbsp;&nbsp;&nbsp;&nbsp;“这就是孩子他爹，这张像照了十几年了。”</p>
<p>&nbsp;&nbsp;&nbsp;&nbsp;这像片上的人，我觉得好熟悉。对了，我想起来了：</p>
<p>&nbsp;&nbsp;&nbsp;&nbsp;还是上小学的时候，那是一个夏日的中午吧，天气不好，我和春草带着雨衣到公路边的大树上去找蝉皮，说是卖了钱，捐给学校一位生活贫困的同学。可是蝉皮还没够着，天上就落下几个大雨点，我们穿上雨衣就要往家跑。春草说：“这正是我们做好事的机会。等一下，看路上有没有行人，给他们帮个忙。”我们就站在路边等啊等啊，怎么也等不到需要帮忙的过路人。一道闪电，在我们的眼前闪亮，照得我们睁不开眼；一声沉雷，在我们头上炸响，吓得我们抱着头，紧挨在一起，缩成一团；一阵大雨，从空中扑天盖地地倾下来，浇得我们成了一对小水鸡，雨衣都湿透了。“没有咱们的好事做了。”我失望他说。“别急，再往南走走，也许会碰到的。”春草说。我们又向南走了一段路，果然见远处有个人推着一车子甜瓜，在泥泞的路上挣扎。那人二十六七岁，头上蒙着白手巾，雨水从头上脸上哗哗往下淌，一步一步往前拱。我们急忙跑过去，那个高兴劲似乎不是给别人帮忙，而是别人忙了我们的忙，让我们做了件好事。雨越下越大，路上的水已有脚面那么深。我们拉着车，趟着水，嘿嘿地笑着进了村，那人拿出两个大甜瓜，分给我们每人一个。春草说：“老师讲过，别人的东西不准我们拿。”“小朋友，拿着吧，不告诉你们老师。”那人硬把瓜往我们手里塞。我们又把瓜放进筐里，带着一路笑声跑了。</p>
<p>&nbsp;&nbsp;&nbsp;&nbsp;是他，那个卖瓜的人正是这像片上的人，正是路军的爹。</p>
<p>&nbsp;&nbsp;&nbsp;&nbsp;我长时间地望着路军的娘，望着她那痛苦的样子，摸摸自己的衣兜，兜里仅有一百元钱，就拿出来。放到路军的娘手里：“大嫂，这些钱，你先拿着，不要见外。以后，家里有啥困难，咱们再想办法。就叫路军上学去吧，今后不要拿我当外人，就当是你的亲弟弟。”</p>
<p>&nbsp;&nbsp;&nbsp;&nbsp;路军的娘接钱的手颤抖起来，说：“刘老师啊，这钱俺不能要。话到了这份上了，按理说，俺拼死拼活也该让孩子上学。可是俺那好心的老师啊，你救了孩子一时，救不了孩子一世啊。俺孩子上学要花的钱还多着哪，这种费那种费，俺拿不起，你也拿不起的。再说半路上不上学的，也不是俺路军一个，听说光他这个班在你没接手以前就有四五个人不上了。你总不可能都把他们追回去吧。俺那好心的老师啊，现在这个社会，光凭着一片好心办不成事啊，谁都知道叫孩子上学是好事，可是，眼下别人都富了，日子过好了，俺却掉进了泥窝窝里，俺总不能不考虑过日子的事，一个死心眼子地让孩子上学吧。”路军的娘边说边流着泪把钱又塞到我的手里。</p>
<p>&nbsp;&nbsp;&nbsp;&nbsp;我有些着急，很固执地说：“大嫂，不管怎么说，不管怎么难，你也得叫路军去上学。不上学不行！”</p>
<p>&nbsp;&nbsp;&nbsp;&nbsp;听我这样说，她也有些着急：“刘老师，俺知道你是好心人，可是俺孩子上不起学，你不能这样硬逼俺吧。”</p>
<p>&nbsp;&nbsp;&nbsp;&nbsp;“是谁硬逼俺儿媳妇，我倒看看你是谁。”另一屋里的一位老太太接着话音走了过来。走到我的跟前，她颤颤抖抖地用拐仗拄着我的身子说：“你是干么的，干么要逼俺儿媳妇？俺儿媳妇犯了么错？俺给你说，你要是再逼，俺老婆子今天就死在你跟前！”这老人，满头白发，满脸皱纹，脸上一颗明亮亮的黑痣。我一眼便认出了她。天啊，原来，路军的父亲，这个老人的儿子，竟然是我的怨家对头。</p>
<p>&nbsp;&nbsp;&nbsp;&nbsp;要知道这怨家的来头，还得从那年的高考说起。</p>
<p>&nbsp;&nbsp;&nbsp;&nbsp;那年的高考，大概也是上苍对我的惩罚吧。</p>
<p>&nbsp;&nbsp;&nbsp;&nbsp;高考前的那一天，春草也不知怎么了。她说，她的心情非常不好。她说，她想她的娘了。不管怎么劝，她说啥也要让我陪着回一趟家。我只得借了一辆车子，无可奈何地带着她回了一趟家。</p>
<p>&nbsp;&nbsp;&nbsp;&nbsp;哪知道，第二天，回去参加考高的路上下起了雨。先是一滴两滴，凉凉的水滴落进脖子里，落在脸上。不一会儿从远处传来哗哗的响声，这是雨叫声，不好了，大雨要来了。快骑吧，快快赶路吧。可是我骑着车子还没跑出几十米，那雨就倾盆般浇在我们的脸上，浇在我们的身上。雨越下越急。泥泞的土路越来越滑。快，快，我心里只有考试时间再没有其它，叭，一个跟头摔在路上，我弄了一身泥，看看刚才像花一样的春草，身上脸上也是泥。我想笑又想哭。</p>
<p>&nbsp;&nbsp;&nbsp;&nbsp;“文杰，你的衣服快湿透了，你披一会儿雨衣吧。”春草说。</p>
<p>&nbsp;&nbsp;&nbsp;&nbsp;“不用，我一个小伙子，淋不坏。走吧，咱们推着车子。”</p>
<p>&nbsp;&nbsp;&nbsp;&nbsp;又走了一段土路，车轱辘上沾满了泥，一滑一滑的，鞋底一次次翻到脚面上来。我气急了，骂着这鬼天气，把脚上的鞋子一只只甩到地上。</p>
<p>&nbsp;&nbsp;&nbsp;&nbsp;春草弯下腰，拾起我的鞋，一手提着一只，走在我的头里，那满是泥的两只大鞋就像两条大鱼。我光着一双大脚板，扛着自行车，叭唧叭唧地走在她的后面。</p>
<p>&nbsp;&nbsp;&nbsp;&nbsp;扛累了，我们就再抬一会儿。</p>
<p>&nbsp;&nbsp;&nbsp;&nbsp;走到一个路边的一个小村子，我们把车子推进一个农户的院子里，可怜巴巴地叫声大娘，再叫声大爷，说几句好话，把车子放下，再一次踏上高考路。</p>
<p>&nbsp;&nbsp;&nbsp;&nbsp;雨还是那样急，从头上脸上往下浇，在路上哗哗地流，风还是那样吼，吹得我们站不住脚。</p>
<p>&nbsp;&nbsp;&nbsp;&nbsp;我大声地问春草：“你的衣服湿透了没有？”</p>
<p>&nbsp;&nbsp;&nbsp;&nbsp;“没有。”</p>
<p>&nbsp;&nbsp;&nbsp;&nbsp;“没有就好。”</p>
<p>&nbsp;&nbsp;&nbsp;&nbsp;“你可成了落汤鸡了。”</p>
<p>&nbsp;&nbsp;&nbsp;&nbsp;“我是一只落汤的雄鸡，还有扬天长鸣的时候。”我笑着说。</p>
<p>&nbsp;&nbsp;&nbsp;&nbsp;春草也笑了。</p>
<p>&nbsp;&nbsp;&nbsp;&nbsp;快要走进县城，雨停了，太阳从云彩里滚出来，照着绿绿的大地，照着绿绿的树，照着绿绿的草，照着艰难地走在路上的我和她。这些日子，在学校，我只知道看书，好像很久没看见太阳了，那太阳的光亮在我的心里一闪一闪的，我觉得新鲜，觉得痛快。小鸟又恢复了往日的鸣叫。我好像很久没有听过小鸟的叫声了。我的心里裂开了一道缝，好像有一个新奇的东西从里面飞出来，像那小鸟一样自由地在天空飞翔。我提着那双大鞋，光着大脚板子，在水里，在泥里，在光滑的地面上跑起来。我张扬着胳膊，迈动着那双牛一样的腿，笨拙地跑着。我歪歪着身子，扭啊扭的，像个傻乎乎的大狗熊。我一边跑，一边笑，一边在唱歌。我像个疯子，我像个狂人。我跑啊，我笑啊。我终于停下了脚步，终于停止了笑声。这是因为前边一个黑黑的东西，把我吓住了。</p>
<p>&nbsp;&nbsp;&nbsp;&nbsp;我战战兢兢地走过去。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位六七十岁的老人，倒在泥泞的路上，一动不动。那样子，不像是被汽车碰的。再说这路上也没有过什么汽车。是不是她得了什么病摔死在这儿了？我细心地打量着这位老人：她，苍白的头发，在风雨中飘动着；脸上的那个黑痣，又大又亮；那饱经风霜的满是折皱的脸，似乎还有一点活气；那黑色的粗布衣服，早已湿透，紧紧裹着那似乎已经僵硬的身子；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小包裹。我突然想起亲娘来，蹲下身子，急切地摸了摸老人的脸，对春草说：“她没有死，这脸好热，可能是在发高烧。”</p>
<p>&nbsp;&nbsp;&nbsp;&nbsp;春草说：“这可怎么办？你快拿个主意吧。”</p>
<p>&nbsp;&nbsp;&nbsp;&nbsp;“还有什么说的，咱快送她去医院。”</p>
<p>&nbsp;&nbsp;&nbsp;&nbsp;“这样会不会误了咱们的高考？”</p>
<p>&nbsp;&nbsp;&nbsp;&nbsp;“救人要紧。别管那么多了。”</p>
<p>&nbsp;&nbsp;&nbsp;&nbsp;“那就快一点，咱们一起抬着她。”</p>
<p>&nbsp;&nbsp;&nbsp;&nbsp;“不行，我一个背着她就行。你快头里走。”</p>
<p>&nbsp;&nbsp;&nbsp;&nbsp;“这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背她。”</p>
<p>&nbsp;&nbsp;&nbsp;&nbsp;“你懂不懂，要误只能误一个人，咱们要尽量把负出的代价压到最低！”我大声地向她喊起来。</p>
<p>&nbsp;&nbsp;&nbsp;&nbsp;“文杰，要这样，我去送。要误高考也不能误你。”</p>
<p>&nbsp;&nbsp;&nbsp;&nbsp;“不行，你背不动她。快快，帮我一把。”我蹲下身子抱起那个老人，叫春草帮我把她弄到的肩上去。</p>
<p>&nbsp;&nbsp;&nbsp;&nbsp;然后，我迈开步子，弯着脊背，背着这个就要死了的老人，踏着泥泞的路，急急地向前走。</p>
<p>&nbsp;&nbsp;&nbsp;&nbsp;走了几步，见春草，还在那儿站着，我大声地向她叫起来：“你想干什么呀！你走不走？走哇！你快点走哇！”</p>
<p>&nbsp;&nbsp;&nbsp;&nbsp;春草流着泪向远处走去了。</p>
<p>&nbsp;&nbsp;&nbsp;&nbsp;我的心里踏实了些，步子迈得更快了。可是，走了不远，身上的汗便湿透了脊背，气也短了。刚开始背上她的时候，也没觉得怎样重。走了一段路，就像座大山一样重了。我想：可怜的老人啊，俺上辈子不知道欠下你什么，你让俺这样活受罪。受罪就受罪吧，你干么又选了这么个时间。俺整整上了十二年学，才有高考的这一天。要是叫你搅了，不知道俺下一步人生的路该怎么走。要这样，俺也对不住爹娘啊。人都有老人，都有自己的爹娘，今天俺救你，那是因为俺想起俺的亲娘来，你个老婆子今天是沾了俺亲娘的光了。老婆子呀，过后俺也不想叫你知恩图报，只要从心里能念俺亲娘的好就行。</p>
<p>&nbsp;&nbsp;&nbsp;&nbsp;我这样胡乱地想着，一步步苦挨到了街里。到了街里，见到了出租汽车，我就像见到救星一样，张着大嘴，喘着大气，拼命地向司机招着手。</p>
<p>&nbsp;&nbsp;&nbsp;&nbsp;车过来了，老人被送到车上，我一屁股坐在车座上就像死了一样。</p>
<p>&nbsp;&nbsp;&nbsp;&nbsp;“去哪里？”</p>
<p>&nbsp;&nbsp;&nbsp;&nbsp;“快快，县医院。”</p>
<p>&nbsp;&nbsp;&nbsp;&nbsp;到了县医院，我把老人背进大楼里，送进急诊室，就去交预付款。我气喘吁吁地找到收费口，发现已经有十几个人在排队，我实在没有时间了，二话没说就挤到头里去了。</p>
<p>&nbsp;&nbsp;&nbsp;&nbsp;“干么，干么！凭什么加个。”</p>
<p>&nbsp;&nbsp;&nbsp;&nbsp;“真是的，连点规矩也不懂。什么东西！”</p>
<p>&nbsp;&nbsp;&nbsp;&nbsp;“对不起，我有急事。”</p>
<p>&nbsp;&nbsp;&nbsp;&nbsp;“你有急事，谁没急事？没急事谁到这儿站着，都是吃饱了撑的！”</p>
<p>&nbsp;&nbsp;&nbsp;&nbsp;“对不起，我真的有急事。”</p>
<p>&nbsp;&nbsp;&nbsp;&nbsp;“哪个是假的。谁有事不是真的。真是没有教养，什么玩意？现在的孩子怎么都变得这样？”</p>
<p>&nbsp;&nbsp;&nbsp;&nbsp;这个时候，我想喊，我想叫，我想挥起拳头，把这些人一个个地全都打成肉饼。可是我的拳头伸不出来，我喊不出来，也叫不出来。我只是觉得难受，我的心好像让人扎了一刀。我觉得那一刀下去，我的脚下，流了一地的血。我想哭，我想哇哇大声哭一场。可是我哭不出声。我的眼里只是含着泪说：“大叔，对不起，我还要忙着去高考，已经误了点了。”</p>
<p>&nbsp;&nbsp;&nbsp;&nbsp;这世界上，不管在任何地方，好人总是有的。这时，中间的一个人帮着说了话：“看这孩子的样子，怪可怜的。让一下吧。要真是参加高考，误了可是一辈子的大事。”</p>
<p>&nbsp;&nbsp;&nbsp;&nbsp;“什么大事啊，现在的年轻人，编个瞎话，还不是张口就来的事，谁知道这小子肚子里卖的什么药。”</p>
<p>&nbsp;&nbsp;&nbsp;&nbsp;“大叔，真的，我不骗你，真的，你看我有准考证。”</p>
<p>&nbsp;&nbsp;&nbsp;&nbsp;“是真的啊。那好。看着后面那位大哥的面子，就让你先交费。”</p>
<p>&nbsp;&nbsp;&nbsp;&nbsp;我顾不得再说啥，急忙把娘给我的那二百元钱递过去 。“三百，还少一百。”钱又被扔出来。没办法，我费了好大劲找到个熟人借了一百元钱，总算交上了预付款，把病人交给急诊室的大夫。我这才叹了一口气：可怜的老人啊，如果我上辈子欠下你什么，这一次总算还清了吧。</p>
<p>&nbsp;&nbsp;&nbsp;&nbsp;离开医院，我急急地向考点跑去。这时候，我的心里仍然急得要死：俺的老天爷呀，千万千万别让俺误了考试啊，上帝啊，你得保佑俺，老婆子啊，你得保佑俺。</p>
<p>&nbsp;&nbsp;&nbsp;&nbsp;赶到考点，考点的大门已经关闭了。</p>
<p>&nbsp;&nbsp;&nbsp;&nbsp;我用力敲着门：“快开门，快开门啊！”</p>
<p>&nbsp;&nbsp;&nbsp;&nbsp;守门的铁青着脸，说：“你是干什么的？”</p>
<p>&nbsp;&nbsp;&nbsp;&nbsp;“我是来参加高考的。”</p>
<p>&nbsp;&nbsp;&nbsp;&nbsp;“高考的？到什么时候了才来？”</p>
<p>&nbsp;&nbsp;&nbsp;&nbsp;“我……我……”</p>
<p>&nbsp;&nbsp;&nbsp;&nbsp;“别‘我我’了，快拿出准考证来。”守门的像审贼似的瞪着眼。</p>
<p>&nbsp;&nbsp;&nbsp;&nbsp;我拿出准考证。那人仔细地看了看，才让我进去。我急匆匆地进了考场，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p>
<p>&nbsp;&nbsp;&nbsp;&nbsp;我是幸运的，只误了十分钟的考试时间。</p>
<p>&nbsp;&nbsp;&nbsp;&nbsp;考试结束了，我想起应该去看看那个老婆子。</p>
<p>&nbsp;&nbsp;&nbsp;&nbsp;可是我和春草走到医院急诊室门前，却听到一个人正在和那个医生拌嘴：</p>
<p>&nbsp;&nbsp;&nbsp;&nbsp;“你把那个人放走不行！”</p>
<p>&nbsp;&nbsp;&nbsp;&nbsp;“那是个参加高考的学生，给你说过了，等高考结束后，就会回来的。”</p>
<p>&nbsp;&nbsp;&nbsp;&nbsp;“我不信，要是回来，不早就该来了。只要那个人找不回来，多花的钱，你给我拿。”</p>
<p>&nbsp;&nbsp;&nbsp;&nbsp;“你这人怎么不讲理？”</p>
<p>&nbsp;&nbsp;&nbsp;&nbsp;“是你不讲理，还是我不讲理？”</p>
<p>&nbsp;&nbsp;&nbsp;&nbsp;“当然是你不讲理。人家那个人出于好心，为了你亲娘，耽误了自己高考的大事，你却反过来污人清白，纠缠不清。你叫我说什么？”</p>
<p>&nbsp;&nbsp;&nbsp;&nbsp;“鬼才信现在还有这样的人。明摆着是他碰了人，心里觉得有愧，才这样做的。”</p>
<p>&nbsp;&nbsp;&nbsp;&nbsp;“你真是鬼难拿。你再去问问你娘，你娘说过肯定是人家碰的吗？”</p>
<p>&nbsp;&nbsp;&nbsp;&nbsp;“她不敢肯定，那是她碰得昏迷不醒了，当然就说不清了。”</p>
<p>&nbsp;&nbsp;&nbsp;&nbsp;“你真是个无赖，你娘的病不是碰的，是下大雨淋得发高烧。要不是人家，你娘早就没命了。”</p>
<p>&nbsp;&nbsp;&nbsp;&nbsp;“你胡说。反正不管你怎么说，我娘看病花的这三百元钱，我一分也不拿。我也拿不起。”</p>
<p>&nbsp;&nbsp;&nbsp;&nbsp;听到这里，我五脏六腑都要气炸了：真是撞见鬼了。怎么上帝不长眼，还在世上造出这种人？我好像听人说过，上帝造人的时候，给人都造了两颗心：一颗是真正的人心，也叫善心，好心，良心。另一颗叫狼心，也叫恶心，坏心，孬心。从前具有两颗心的先人，好像是一个聪明的智者。他能用人心来对待周围一切真善美的东西，用狼心来对待周围那些险恶丑的东西。这样的先人心眼多，有心计，会处事，多谋善断，老谋深算。可是后来随着人类的进化，有的人把那颗狼心丢了，他只会用善良的心对待一切，对待周围的环境，周围的人，周围的事。当今社会把这样的人叫做缺心眼。还有的人把那颗人心丢了，他就只能用孬心来对待周围的一切。不管多么好的东西，他都会看成恶的丑的，整个世界在他的眼里是一片混浊，为人处事，他只懂得设防，只懂得算计别人。这样的人被称作狼心狗肺。这个老婆子的儿子，也可能就是这种狼心狗肺的人。而我可能就是那种缺心眼的人。今天是“人心”人和“狼心”人碰到了一块。这个时候，我狠不得宰了他：我的天啊，为了你的亲娘，我失去了人生最最宝贵的东西，你还一点不领情。你究竟是不是个人啊。我气得浑身打起颤来，一步跨进门去，揪住这人的脖领子，大声呼喊道：“你凭什么不拿钱，凭什么？你，还我的钱！”</p>
<p>&nbsp;&nbsp;&nbsp;&nbsp;“还你？你是什么人！”</p>
<p>&nbsp;&nbsp;&nbsp;&nbsp;“我就是救了你娘的那个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