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78_0_19.htm

本书讲述了一位自考生在考研究生的过程中,经历的种种困难,痛苦和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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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br><p>&nbsp;&nbsp;&nbsp;&nbsp;我一直没去找春草，也没时间。没想到，这个夜晚，她却来了。</p>
<p>&nbsp;&nbsp;&nbsp;&nbsp;这是一个夏天的夜晚。我这间又黑又臭的宿舍里，在面对着门帘的一头，地下放着一个木桌，木桌上放着一支笔，一个本，还有一些考研和本科函授用的书。木桌挨着西边的木床。木床上铺着一张破了的凉席，凉席的一头，放着一个又脏又臭的被子卷。</p>
<p>&nbsp;&nbsp;&nbsp;&nbsp;春草来的时候，我正倚着那个被子卷看书。书放到我的怀里，我的两手紧紧地捧着，像是捧着一件宝贝。我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看着。像是一口气要把那宝贝吸进肚子，装进心里。</p>
<p>&nbsp;&nbsp;&nbsp;&nbsp;我不知道春草是什么时候走进这间屋子的。抬起头时，春草已经在我的身边站了很长时间。我根本不知道春草为什么到这里来。她来得太突然，我已经不知道应该对她说什么，只是长时间地看着她。</p>
<p>&nbsp;&nbsp;&nbsp;&nbsp;屋里很静，只剩下牛儿咀嚼的声音，小驴倒踢的声音。再就是我们两个人轻轻的喘气声。</p>
<p>&nbsp;&nbsp;&nbsp;&nbsp;过了老半天，我终于说话了：“你……回来了？”</p>
<p>&nbsp;&nbsp;&nbsp;&nbsp;“回来了。”</p>
<p>&nbsp;&nbsp;&nbsp;&nbsp;“放了多长时间的假？”</p>
<p>&nbsp;&nbsp;&nbsp;&nbsp;“不是放假。只是抽空回家来看看。”</p>
<p>&nbsp;&nbsp;&nbsp;&nbsp;现在我的心里很敞亮，我知道，在这大黑天，春草到这里来找我，她的心里是真的有我。我不相信春草会从自己的身边飞走。对这个，我非常自信。春草心里想的啥，都在她的脸上写着呢。</p>
<p>&nbsp;&nbsp;&nbsp;&nbsp;到了该喂牲口的时候了，我便拿过草筛子，筛草，喂牛，喂驴。</p>
<p>&nbsp;&nbsp;&nbsp;&nbsp;春草也不再说话，她站在牲口槽前，看我喂牲口，看牲口唰唰地吃草。她摸着那对小牛。它们的毛是那样光亮，是那样鲜艳。它们又是那么活泼，那么讨人喜爱。真好，真美。这对小牛不再吃草，互相啃着身上的毛。春草瞧着那对小牛不说话，她的内心里一定产生了一种美好的情感吧，这情感应该是柔柔的，缠缠的，绵绵的，又细又长，把她的心包裹起来了吧。她的脸红红的，像鲜红的花一样美。她温柔地笑着，向我的跟前迈出一步，又迈出了一步。在和我还有一步远的时候，她站住了。</p>
<p>&nbsp;&nbsp;&nbsp;&nbsp;这时候，我觉得，她的容貌，她的姿态，她的身影，就像传说中的公主一样美。我的眼前，又闪现出从前那个可爱的她：</p>
<p>&nbsp;&nbsp;&nbsp;&nbsp;上小学，我们是同一年。她比我早一天。</p>
<p>&nbsp;&nbsp;&nbsp;&nbsp;她上学的第二天，我正在院里拍着一个个的圆馒头一样小土堆。就在这个时候，她把一对长长的羊角辫伸过来，拉着我的手说：“文杰，俺上学了。还发了新书。你看，书上还有小狗、小猫、小免子。可好玩了。”说着，她把那本新发的书拿给我看。</p>
<p>&nbsp;&nbsp;&nbsp;&nbsp;我把脖子伸得老长，头扎到她的怀里，一对眼珠子要掉进书里去了。</p>
<p>&nbsp;&nbsp;&nbsp;&nbsp;见我着了迷，她拿着书就跑。跑出几步，见我追过去，又得意地举起书说：“王老师叫你去上学。你去不？”说完，她扭啊扭的，又向远处跑。</p>
<p>&nbsp;&nbsp;&nbsp;&nbsp;我跟在她的小屁股后头追。</p>
<p>&nbsp;&nbsp;&nbsp;&nbsp;她突然站住，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等我过去。然后笑着，拉着我的手，又蹦又跳地往学校走去。</p>
<p>&nbsp;&nbsp;&nbsp;&nbsp;我的村子大章村是河北景县城北的一个小乡村。别看叫大章村，其实村子里没有一个姓章的。据说，不知是哪朝哪代这个村子章家犯了祸灭九族的大罪，被满门抄斩。从那以后章家就绝了根。现在，这个村子里住的都是从外地迁来的杂姓人家。在村子中间有一条河把它分为两部分，所以西半部分就叫河西，东半部分就叫河东。我和春草的家都住在河西的街南，村小学就在河东。我们从河西的街南走向街北，街北有一条大道，通向河东。我们哼着《上学歌》：“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小书包？’ 我去上学校，天天不迟到；爱学习，爱劳动，长大要为人民立功劳。”哼着唱着，就走上了那条大道，踏上那座小桥。越过那座小桥，来到河东岸，又向南走了不远，拐了一个弯，就来到学校。学校的大门向东开。砖门楼，大门不宽，最多能过去一辆小拉车。大门前，有个小操场，周围种着好多小杨树。小杨树，笔直的干，抖擞着绿绿的绿绿的叶子，穿向天空，操场东边是个小池塘。池塘里，荷花开了，鱼儿乱蹦，绿色的芦苇也随风摇曳着，操场的南边对着校门口，有一片杏树林，小杏树被半人高的土墙护围着。春草说：“上学可有意思了。我们可以在操场上做游戏。大家都喜欢玩猫捉老鼠，一群小朋友，手拉着手，围成一个大圈，圈里一个小朋友当老鼠，圈外一个小朋友当小猫，在一圈小朋友的身边，捉来捉去，可有意思了。我们也可以到小树林里捉迷藏。听王老师说，夏天的中午，最热的时候，她还会看着我们到池塘里去游泳。王老师说，游泳不能我们自己去，必须有老师看着，要不然，池塘里的泥蚯会钻进男孩子的屁股里去，小螃蟹会夹住女孩子的脚。要是游进深水里，上不来，还会淹死的。”她说着，走着，跳着，像个快活的小鸟。看着她那活泼动人的样子，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竟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长大以后，我要娶她做新娘。</p>
<p>&nbsp;&nbsp;&nbsp;&nbsp;后来，上初中了，虽说没有小时候那些幼稚可笑的想法，可是我和她的关系一直很亲近。那时候，我们去村南离我们村子五六里地的中学去读书。我们天天步行去，步行归。中午一般不回家，要在学校吃午饭。午饭其实就是我们早晨带去的馒头和棒子面饼子。用小手绢或是一块白布包起来，放到笼屉里热一热。那棒子面饼子其实也不难吃。说是棒子面，其实，爹娘做干粮时一般都要往里面加一些豆面，吃起来，很香的。有一次，我的老师还用自己的两个馒头换过春草的一个棒子面饼子呢。只是学校条件差，中午没稀的。喝水就喝热干粮的馏锅水。这些馏锅其实是不够我们喝的。热水喝不够，天热的时候，我们就喝凉水，天凉的时候，我们只能干渴着。学校南边有一个蓄水池，水池旁有一棵大柳树，夏日的中午，我们这些学生们总是成群结伙的围在那棵大柳树下的水池旁，喝着自己从水池里提上来的凉水，啃着硬邦邦的饼子和馒头。春草不爱吃饼子，我常常把我的馒头换给她。有时候也会偷偷跑到学校南边的地里偷一棵老师种的大葱分着吃。干这种事，我没叫老师逮着过，有的学生这样做，常常被老师看到的。看到也没什么，老师气得翻白眼，也只是用手指一指，或者故意咳嗽一声，让学生跑掉。抢着舀来的馏锅水，我也总是分给她半茶缸。</p>
<p>&nbsp;&nbsp;&nbsp;&nbsp;现在，她站在我面前，我的心咚咚地跳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神，我盼望着她再向我迈出这最后的一步。</p>
<p>&nbsp;&nbsp;&nbsp;&nbsp;可是她却把头低下去，再也没有迈出那一步。</p>
<p>&nbsp;&nbsp;&nbsp;&nbsp;这是为什么啊？我知道了：她一定看到了那个师专毕业，连个代课教师也当不成，而被逼得走上考研路的刘文杰。是啊，我，头发这么长了，理也不知道理，胡子这么长了，刮也不知道刮，我的脸又这么黑，两只眼因为不停地看书，红得发紫。眼纹在眼睛的周围一圈圈的。我这个样子整个地看去，就像一只大熊猫，没了一点男人的光彩。我，混身上下，到处都充满着难闻的牛粪味、驴粪味。将来，在她的眼里，我没有将来，我会永远就是这个样子的。在她的眼里，我不会考上研，永远不会。她没听说过专科生也能考上研的。在她的眼里，我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地考研，永远也考不上。这最后的结果，给我带来的是精神上沉重的打击和折磨，我会慢慢地消沉下去，在极度的消沉和痛苦中，我会疯了，我会傻了，我会疯疯傻傻地流落街头。饿了，不知道伸手讨口饭吃，渴了，不知道向人要口水喝。我只会穿着破衣烂衬，疯疯傻傻地在街上跑，跑不动了，爬也爬不了啦，只能倒在垃圾堆里，啃西瓜皮，吃烂套子。我趴在那里，混身长满了烂疮，散发着难闻的臭味，大人远远地捂着鼻子，看都不看一眼；孩子们远远地向我扔着坷垃，扔着砖头子；狗跑到我的身边，高高地翘起一只后腿，向我的脸上、身上撒尿。我只是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一切。深深的夜里，我一个人仍然躺在那儿，夜晚的寒风袭来，我冻得浑身打着哆嗦，偶而发出一两声凄凉的喊叫……</p>
<p>&nbsp;&nbsp;&nbsp;&nbsp;这时侯，春草的眼里只剩下对我的同情和怜悯。</p>
<p>&nbsp;&nbsp;&nbsp;&nbsp;就在这个时候，外边传来了一阵喊叫声，我听出那喊叫的声音是春草的娘。随着这喊叫声，春草的娘很快就进来了。</p>
<p>&nbsp;&nbsp;&nbsp;&nbsp;“大娘，你想干么？”我一时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p>
<p>&nbsp;&nbsp;&nbsp;&nbsp;“我想干么？问问你自己吧。刘家的野小子，你知道你是干么吃的吗？你知道你是吃哪碗干饭的吗？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是个臭喂牲口的，伺候人的下脚料。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子，已经踹了俺一脚。到如今，你成了没人要的东西，却又喜欢上俺闺女。你真不知天高地厚！姓刘的，你还知道你是谁吗？你是个癞蛤蟆，是个臭不要脸的癞蛤蟆！凭你这个样的，就是做梦，也不该再一次做到俺闺女身上来吧！在这个村，论身份，论地位，论能耐，论长相，你算个老几呀？俺王家挑女婿，就算挑花了眼，也挑不到你身上啊。”说着，她拉了春草一把：“走，跟我回家去！”</p>
<p>&nbsp;&nbsp;&nbsp;&nbsp;轰隆的一声，我觉得有颗炸弹在头上爆炸了。我的脸在冒火，胸脯起伏着，心在狂跳着，手在发抖。我已经被气昏了头，站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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