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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ffectiveC++.rar 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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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页 / 共 5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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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还多了。”詹牧师说。 <br>
  其时为一九七七年春。 <br>
  “你放起来倒还没忘。” <br>
  “生疏多了。” <br>
  “我以为你放不了了呢。” <br>
  “不至于。” <br>
  “在老家时放的那种‘双飞燕’我还是最喜欢。” <br>
  “一上一下,一下一上,那种确实好。” <br>
  “那是用绢做的。” <br>
  “最好是用绢做。” <br>
  詹夫人久久地看着篮球架后边那片开始发绿的草地,不再说话。 <br>
  詹牧师给她倒了一杯水,让她把药吃了。 <br>
  对面的楼房成了一座黑色的墙,风筝看不见了,只有从衣兜里抽出的那段白色的线,证明风筝还在天上。 <br>
  天上朦朦胧胧地现出一个月亮。 <br>
  詹牧师安慰老伴儿说:“让我想一想,也许还能做成那种‘双飞燕’。” <br>
  “还有那种鹰形的风筝,我们在家乡时也常放,像真的鹰在盘旋。” <br>
  “那叫纸鸢。”詹牧师纠正说。 <br>
  “你不要总是怕人提到鹰。” <br>
  “我没有。那确实叫纸鸢。” <br>
  “你总是怕人提到鹰。” <br>
  “我没有。” <br>
  “做人不见得非得干成什么大事不可。” <br>
  “这我知道。” <br>
  可是,直到第二天把风筝收回来的时候,詹牧师的思绪还在天空中盘旋。 <br>
<br>
  [ 注一] 詹牧师的住房条件很差,说是两间小棚子,一点不过份。早在六十年代初,詹牧师曾在自己小屋的门上挂过一块匾额:大鹏屋。取棚屋之谐音,抒远大之志向。几个朋友凑了一首打油诗,嘲笑他:“鸿鹄误人棚,大鸟错居屋,呜呀呜呜呀,鸦乌鸦鸦乌!”詹牧师看罢一笑,奋笔回敬道:“孔明居草庐,姜尚作渔翁,雄鹰一振翅,鸦雀寂无声。”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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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去了十六、七载,詹牧师依然住着“大鹏屋”,这倒没关系,问题是雄鹰何时能振翅高飞呢?詹牧师时常为此而烦恼。看见年老的白芷仍然撑着重病之身,在为他补衣服,悲酸之感油然而生。他看着那只风筝发愣。他想,他对不起白芷。他又想,他还是能够在很多事业上取得些成就的,以报答他的夫人。 <br>
  我本来想说:詹牧师更是为了报答祖国和人民。但是,我又犹豫了:詹牧师至死都没能取得任何成就,有什么理由这样褒奖他呢?我甚至怀疑,我还应不应该给他写报告文学?虽然风风雨雨之中,不知他给别人传了多少电话,其中说不定也有一些伟大的信息,也有一些于祖国和人民非常有益的内容,但够格为文学所报告的人,都必须是自己先不同寻常。记者的胶卷有限,报刊的版面有限,电视台的时间有限,正好堪称为人物者也有限。对了,得是人物。即不可单单是人,又不能仅仅是物,得是人物!这很要紧。分开说,前者会遭漠然之面孔,谁不是人呢?后者则要吃耳光。合在一起说效果就好。“人物”——你这样说谁,凭良心,谁心里也保险不难过。 <br>
  然而发现一个人物又谈何容易!尤其是当你想写报告文学的时候。平摆浮搁着的人物均已被报告完毕,再想报告,就得多搭进些工夫去了。我盘算,要是报告一位准人物(即:尚未成为人物的人物苗子),是有远见的,既避趋炎附势之嫌,又可望作一伯乐。还有一层,常言道:落难公子多情,登科状元寡义。倘一村姑,绝不该对着相府的高墙发痴,最好是注视着自家矮檐之下,看有没有一个落汤鸡在那儿一边避雨一边背外语单词。当然,根据需要,村站可以换算成德貌齐备的现代化姑娘,落汤鸡随之就是德智体全面发展的水暖工或烙大饼的。我绝不是想影射詹夫人,因为詹牧师虽曾作过硕士,但最终毕竟只是传传电话,而水暖工和烙大饼的最后都考上了研究生。倒是詹夫人一直是位小学教师,凭了微薄的收人维持全家生活,而且对丈夫的感情始终不渝。我只是说,采访常与谈恋爱相似,多数历史经验教我这个末流记者识趣:还是到猪圈里去寻千里马。如果不知深浅地去采访某位已知人物,则难免横遭一面挂满了问号的脸。你报告了贱姓小名,又通禀了籍贯和属相,对方依旧一脸“你是谁?”的表情。那时你才会约略品出些“名不见经传”之苦呢。我很嘲笑我那位棋友,上来就想写一位著名的什么,真真“此物最相思”,单相思。不通世理到这般水准,也想写报告文学?! <br>
  我又坚定了写这一篇报告文学的信心。詹牧师就是一名准人物,我至今笃信不疑。这与生死无关,死人也有突然又成了人物的。这样的事,古今中外屡有发生,未必我就碰不上。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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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牧师被我发现的那年,一圈白发围着个亮闪闪的脑瓜顶,正是古稀之年。斗室之中,全是一摞摞发黄的笔记本和稿纸、一棵棵落满灰尘的书籍和一摞摞没有落满灰尘的书籍。临街的窗台上摆着一尊电话,为灰暗的小屋平添了许多气派。 <br>
  他从摊开在桌上的书堆中抬起头来,摘掉一又二分之一镜片的老花镜。“办长途吗?本处代办国内长途电话。”他说。 <br>
  “请问,詹小舟同志在吗?” <br>
  他稍事审度,慌忙起身,从一堆堆蔡伦的遗产中绕出来,满腹狐疑地伸给我一把骨头:“我就是。詹天佑的詹,小舟么,就是小船的意思。”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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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注二] 詹牧师于五三年自动退出教会,之后在一所私立小学任教务副主任之职,五五年他又自动辞去了这一工作。从最近的调查和采访中得知,就是在那时,他又改了名字,改“鸿鹄”为“小舟”了。据说,当时他的书桌前挂过一张条幅,写的是苏东坡的一句词:“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其名大约取意用此。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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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当年与詹牧师在小学校共过事的人讲,鸿鹄与教务正主任常常意见相左,可能是促其退职的一个原因。据那位现已退休的主任讲,詹鸿鹄一直惦记着考取博士学位,对自己仅仅是个硕士老大不甘心,所以对教小学兴趣不大,深恐耽误了他的前程。由此再联想到苏轼词中的另一句:“常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或可对詹牧师二改其名的缘由有一个初步的印象。 <br>
  我又走访了当年那所私立小学的校长。据校长回忆,詹鸿鹄确有郁郁不得其志的情绪,虽然对工作一向还是认真的。詹牧师离开学校的那天晚上,校长为他饯行,酒至半酣,他忽然提笔狂书,什么“忆呼鹰古垒,截虎平川”,什么“淋漓醉墨,看龙蛇飞落蛮笺”,最后是“君记取,封侯事在,功名不信由天”。其情其景,令老校长也感慨万千,想少年壮志,看白发频添,不觉潸然泪下,于是赞成詹鸿鹄趁年富力强之日,回家专门去作学问了。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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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是?”詹牧师问我。 <br>
  我坦然地报了姓名,又报了我们那个不大不小的报社的名字。 <br>
  他的手却忽然在我手里变软,慢慢地抽回去,他又直着眼睛接连地咽唾沫,像是有个药丸卡在嗓子里。他的脖子很细,喉结很大。 <br>
  “您这地方不好找。”我说。 <br>
  “噢,请坐,请坐。”他让笑容在脸上挣扎,脸色却发白。 <br>
  我坐在一只小木箱上。 <br>
  他继续咽唾沫,诧挲着双手,站着。 <br>
  我又重申了一下我的身份。 <br>
  他的微笑愈显得艰苦了,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br>
  我明白我的公事已经办完,准确地说——已经用不着进行了。 <br>
  这么回事:我在报社负责“表扬与批评”专栏,我经常于来稿中见到詹小舟这个名字,他总是写表扬稿,譬如:某某中年人,十八年如一日地为大家扫厕所,不取分文;某某老头儿,常常留心邻居家是否中了煤气,果然救了三条人命;某某姑娘,坚持为邻居老太太取奶,倒垃圾;某某眼镜店的青年营业员,认真负责地为一个老学者配了眼镜,态度和蔼可亲……如是等等,两年多来总也有二十几篇。发表了一半左右。不料前两天发表的一则却惹来争议。公安局的同志来信认为,“这篇表扬稿很可能是伪造的,”(原文如此)“因为文中所说的‘艾珂寺外街一百号旁门的魏启明’现正在狱中服刑,根本不可能为邻居的高中生们义务辅导英语,请报社同志进一步核查,以正视听。” <br>
  詹牧师呆坐着,笑容残余在两个嘴角,其他部分的皱纹显得苍老、僵化。 <br>
  门前火炉上的水壶,沙哑地喷出一缕缕白气。 <br>
  有那么一忽儿我很担心,希望生命还在与他为伴。 <br>
  先后有几个打电话的人站在窗外打电话,然后放了四分钱在窗台上,走了。 <br>
  太阳西斜了,几点黄光落在詹牧师弯屈的脊背上。四周的光线开始变暗。 <br>
  真不知道他在盘算什么。注意到他的嘴并没有歪向一边,鼻翼还在翕动,我觉得不如趁早悄悄溜掉。 <br>
  詹牧师忽然自语道:“这么说,真有个艾珂寺外街。” <br>
  “真有。”我说。 <br>
  “真有个叫魏启明的。” <br>
  “真有,在狱里。而且魏启明也不懂外语。” <br>
  “总没有杀人吧?”詹牧师急切地问,紧张地盯着我,双唇作好了发出“没”的形状,似乎深恐我不会发这个音,随时都愿意帮我一把。 <br>
  “倒没杀人,”我说,“只是偷偷东西。” <br>
  “这就好,这就好。”他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这样就好了……” <br>
  “这样怎么会就好了呢?”我说。 <br>
  詹牧师又不断地咽起唾沫来。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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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之后,我收到了詹牧师退还的两元钱。我这个专栏的稿费一律是每篇两元。有人说,这老头很精明,如果胡编批评稿,稍有不慎,被批评者一定不会甘蒙不白之冤,闹得真相大白而致影响了两元收人是可能性极大的,表扬稿就很少这种危险性,这次实在是碰巧了。也有人说,这老人真可谓“千虑一失”,本不必写出姓名和地址的;做了好事而不留姓名地址,也于情于理十分顺通。我心里却别扭,觉得就这样削减了老人的一项经济收入,很缺德。他在风风雨雨中要传多少电话,才能挣到两元钱呢?成千上万元地拿稿费的人,也未必都不曾逢迎杜撰、见机胡编过。 <br>
  随即又收到詹牧师的一封信。信中却对稿件的事只字不提。信的大意是,他知道我是一位编辑后,心情久久难于平静;得以与我相识,实乃三生有幸;我能亲临其寒舍,更使他坚信了命运是公平的。信中引用了很多典故,什么“文王渭水访贤”、“汉主三请诸葛”、“萧何月下追韩信”等等,弄得我也踌躇满志起来。信的最后说:“老夫不才,如蒙不弃愿结永好。古今中外,忘年之交而助成大业者,不胜枚举。况你我志同道合,一见如故,本当携手共济,于国于民有所贡献才是。” <br>
  我决计再去看他一趟了。信的文体既如此风雅,字里行间又流露出崇高的志向,古稀老人而童心不泯,可料绝非等闲之辈。再说又是头一遭有人这么看得起我。虽然詹牧师前后言行略显怪异,但怪异常常是人物的特征。大凡能够印成铅字的人物,总都是与“疯疯颠颠”、“木讷乖张”、“不食人间烟火”一类的情趣有染。这情趣,在凡人是一种缺陷,在人物却是一项优点——大智若愚者也! <br>
  再去的时候是晚上。詹牧师正伏案挥毫。工整的楷书,颜筋柳骨,一丝不苟。写的是两首七律,备忘于下: <br>
<br>
  其 一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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