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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密西根,荷兰德利用桑塔费研究所给他的这个机会与校方讨价还价。当时他仍然对计算机与通讯科学系并入工程学院而耿耿于怀,他对这种短视的、以应用为导向的盛行风气深恶痛绝,因此早已开始脚踏两只船了。几年以前,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就暗示要给他终身教职,所以荷兰德就施展了从不为人所知的手腕。他立即就去找了大学教务长,提出:“要我在这个大学工作下去,至少要允许我在心理学系兼职。”他以前撰写《归纳法》这本书的时候就和这个在全国都排名靠前的心理学系有了广泛的接触。教务长艾蒂·戈尔登博哥(Edie Goldenberg)既同情他的处境、又急于想把他留在密西根大学,所以对他做了妥善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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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拿着桑塔费的邀请又去找戈尔登博哥了。他对她说:“从研究的角度上来说,这个马克斯韦尔教授的席位对我来说是非常理想的。我很想接受这个邀请,除非我在密西根大学能用更多的时间来从事研究。”戈尔登博哥再一次对他言听计从。她为他找来了经费,做出了安排,还帮助他做出了替代方案。荷兰德将被心理系聘为全职教授,同时减轻他的教学任务,增加他的科研时间。作为回报,他将在桑塔费研究所和密西根大学之间建立长久的关系,密西根大学的教授、博士后和研究生将可以经常到桑塔费从事研究,这两个学术机构将经常联合举行学术会议。这就等于把冰天雪地的安·阿泊变成了桑塔费研究所的前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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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关系于1990年夏天正式建立。为庆祝桑塔费前哨的成立,荷兰德于1990年秋季组织了为期两周的研讨会,以阿瑟、斯坦福大学的马克·菲尔德曼和盖尔曼打头阵的特别讨论会揭开序幕。荷兰德和所有人都感到非常愉快。荷兰德说:“达德斯塔特校长(James Duderstadt)亲临揭幕式讨论会,而且自始至终参加了讨论会!甚至还做了笔记。讨论会非常有趣,所有的人都非常愉快。”从那以后一直到现在。除了偶尔去桑塔费或出席各种学术会议之外,荷兰德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他家中的书房里,与他的苹果二型机作伴。他的家是一座独特的山顶大别墅,俯瞰着安·阿泊西边的涛涛山林。最近他甚至开始认真谈起要从大学退休下来,这样他就有更多的时间从事研究了。他说:“生命是有限的。我年事已高(六十三岁),而我的档卷里还有许多新的想法来不及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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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桑塔费,考温听说荷兰德不接受这个教授职位的邀请,感到很遗憾。但他不得不承认,荷兰德施巧计使自己摆脱了糟糕的现状,确实令他大为赞叹。使他更赞叹不已的是,荷兰德用工作为赌注来维护桑塔费与密西根大学的联系,也是非常取悦于桑塔费研究所的事,而且这件事不是因为荷兰德就不会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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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同时,考温不得不对付马克斯韦尔。1990年初夏,他和西蒙不断给伦敦发传真,非常礼貌地提醒马克斯韦尔不要忘了汇这笔款予。1990年8月,马克斯韦尔的一张十五万美元的个人支票,即第一年的第一笔拨款,终于汇到了。直到这时他们才告诉马克斯韦尔,荷兰德不接受这个邀请。马克斯韦尔回问说:“你们认为我亲自去密西根大学说服他会起作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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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用了吧。桑塔费能够采取一个折衷的办法:从1990年秋季开始的这个学期,由荷兰德和盖尔曼分享这笔经费。具体地说,由荷兰德负责这个新的适应性计算项目的基础性工作。到1991年度,他们俩的位置就由斯图尔特·考夫曼和戴维·潘恩斯来接替。同时,桑塔费研究所将利用自己的灵活性来邀请最优秀的年轻人,比如像塞瑟·劳爱德(Seth Lloyd)、詹姆士·克鲁奇费尔德和艾尔弗莱德·赫伯尔(Alfred Hub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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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斯韦尔回传真说,他乐意接受这个方案。同时,所有人都同意通过马克斯韦尔的普格蒙出版社来出版新的复杂性科学期刊。考温和马克斯韦尔通过越洋电话就其中的具体事宜做了长谈。但不久马克斯韦尔就突然决定出卖普格蒙,腾出资金来另做他图。1991年2月底,在连续不断的越洋传真催促之下,马克斯韦尔甚至还记得将该年度的第二笔资助共15万美元汇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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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的整个夏天和秋天,只要一提及考温的接班人这个话题,马瑞·盖尔曼就会叹口气,用迫不得已的语气说:“我猜我不得不接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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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理解,盖尔曼当然不想当桑塔费研究所的所长。他讨厌繁重的行政工作。他这一辈子都在拒绝这类的工作。比如说,他拒绝了加州理工学院物理、数学和天文学系主任的差使。但桑塔费研究所和复杂性科学太重要了,还有谁比他更清楚地知道需要做什么呢?还有谁能比他更清晰地阐述过复杂性科学呢?还有谁有比他更大的荣誉和更广泛的社会关系来使桑塔费研究所具有必须有的影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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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还有谁能做到这一切呢?研究所寻找所长接班人委员会的工作立刻陷入瘫痪。谁都不傻:盖尔曼想当桑塔费研究所所长。问题是,他们是否敢让他当这个所长。有些人感到他们可以认真考虑这个可能性。他们说,盖尔曼毕竟是科学史上的一个人物,是诺贝尔奖得主。如果他想当这个所长,那为什么不让他试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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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对他更了解的人想到马瑞·盖尔曼当所长都吓坏了。谁都不怀疑他的才识、他的精力和他筹措资金的本事。他总是无穷无尽地提出各种有趣的、值得研究的科学问题。他在把各路顶尖人物聚集一处这一点上确实能力超群。没有他,桑塔费研究所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但让他当所长?他们立即就想到他的办公桌上像地质层般堆积了没有审阅过的文件,他从不给人回电话,却跑出去救护雨林。更糟糕的是,他们觉得如果他当了所长,桑塔费研究所就会变成“盖尔曼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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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认识盖尔曼的物理学家说:“马瑞对生活是最抱知识分子观念的。”他的谈话和他生活中的一切都是受他知识关怀的驱动。他十分关注桑塔费研究所的知识性议题,他总是瞄准着他希望前进的方向。他对此深有所思,希望确保所有的人都朝这个方向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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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做既有利也有弊。我认为,其利处是,桑塔费研究所需要有马瑞这样一个强有力的知识分子来推动我们的研究朝富有成效的方向发展。但弊端是,只要有马瑞在,别的人就很难插嘴。一旦他分析了一个问题,他就认为这个问题已经被透彻地分析过了。如果有人不同意他的观点,他就会觉得人家没听进他的话,或者是没听明白他的话。如果他不是把别人的意见忽略不计,那就是更加清晰地重申自己的意见。所以,他总是以他的知识能力和个性力量压制其他人的意见。一个有目共睹的危险是,桑塔费研究所会成为盖尔曼个人热情的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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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然也是考温看到的危险。公平地说,考温也听到盖尔曼谈及研究所需要多样性、需要容纳多种观点。但他仍然认为,如果盖尔曼当了所长,他就会破坏研究所不拘一格的自由学术气氛和多元性。尽管他并不是有意要这么做,但所有真正的思想者都会明智地离去。考温说:“马瑞总是认为他的观点是唯一可能的观点,总是要改变别人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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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温这么认为自有他的道理。自研究所成立以来,他就一直在和盖尔曼做斗争。当然,他尽力控制不要让他们之间的争论恶化。考温深深感到他和研究所有多么需要盖尔曼,他感到常常不得不向盖尔曼让步,许多人都疑惑他这样做是否是因为被盖尔曼的诺贝尔奖给吓住了,但有时考温也会感到忍无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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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他们对什么是研究所最合适的研究课题一直争论不休。盖尔曼说:“我认为桑塔费研究所的主题应该是对简单性与复杂性的研究。对我来说,宇宙的简单规律及其概率特点、信息的本质和量子力学,这些是我们所研究的主题的整个基础。在桑塔费,我们已经对信息和宇宙做过两次讨论了。在早期,我们还成功地举办了一个研讨会,用对数学、宇宙学和粒子物理的总观看法来探讨超弦。但研究所反对研究超弦,对此施加了很大的压力,我们从此再也没有研究过超弦。研究所所长乔治·考温非常不喜欢研究这些。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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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考温并不是讨厌研究超弦。所谓超弦理论,即假设的“万有理论”,旨在把所有基本粒子描述成微乎其微的、纯能量的、剧烈振动的弦,是非常精彩的理论。只是有许多地方、许多人都在研究超弦,人们在那些地方可以尽情地研究超弦、夸克和宇宙。他认为桑塔费研究所没有时间和资金来做这种重复性的研究。(考温并不是唯一这么认为的人。科学委员会的大多数人对超弦研讨会的看法都是:“再也不举办超弦研讨会了。”)但对考温来说,真正令他恼火的是,盖尔曼的“简单性”听起来像是以伪装出现的还原论。他发现盖尔曼显然喜欢拒绝任何他个人不感兴趣的研究,比如像化学或固态物理学。(他当着菲尔·安德森的面把固态物理学贬为“污态物理学”,显然是故意要激怒安德森。)考温说,也许盖尔曼这么做只是为了好玩,但其中尚未完全揭开面纱的内容是:盖尔曼认为,桑塔费研究所对集体行为的研究是实用主义的和混乱不堪的,因而是非“知识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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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局外人来说,考温对盖尔曼的简单性概念的怒气听上去有点像中世纪时对神学要旨的神秘争辩。但考温和盖尔曼却为此争论得怒不可遏,这种争论经常会引向别的话题,也会导致其中一人猛然摔下电话。考温尤为清楚地记得1987年的一次争论。那是一次私人聚会,当时有五、六个桑塔费的主要人物围坐在餐桌旁,讨论应该如何形容桑塔费研究所。考温说:“每当我们说我们感兴趣的是复杂性科学,马瑞就会补充说,‘还有构成复杂性科学的基本原则。’他指的是夸克。他话中的含义是,社会组织是由众多的夸克组成的。你可以通过对夸克的研究,理解夸克的各种聚合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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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温说:“我把这称为理论物理的宗教,这是对对称性和全面还原论的信仰。我不认为我们有任何理由来遵从这个观点。所以我就说,我们不打算研究夸克。”考温认为,涌现的、复杂的系统代表了某种新的、基本的概念,我们需要用这种概念来了解物质超越其基本作用力法则的宏观行为。考温的观点得到了在场的大多数人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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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瑞直截了当地说,他绝不认同。嗯,这是我第一次认识到,马瑞想强调他自己想怎么做,然后希望其他人能按照他的思路去做。我觉得他这也太自我中心了,所以大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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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当时考温在盛怒之下,拿起桌子上的文件说:“我不干了。”就走出了房间、奈普和卡罗瑟斯赶紧追出门去,大叫:“乔治,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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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终还是回来了。但那次事件以后,盖尔曼几乎再不提“简单性”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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